无产者吴维,也许是中国最后一个朋克 | Figur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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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前的一次意外,改变了吴维这个中国最知名的朋克持续了20年的外界无从干扰的生活。
那是2016年的年底,吴维受邀前往深圳参加第八届迷笛奖颁奖典礼,领奖前一天的夜里,他在深圳遭遇了车祸。他的锁骨被撞成骨折,司机肇事逃逸。吴维没有选择立刻做手术,第二天准时出现在了颁奖现场,受伤部位经过简单处理之后,吴维忍着剧痛上台,拿下了包括年度最佳摇滚乐队在内的三项大奖。
拿完奖回到武汉,吴维连做手术的钱都拿不出来,一万多块钱的存款根本不够,找乐队和其他朋友借钱做了手术。他说自己把这些账都记下来了,等有钱了再慢慢还。
吴维对自己的物质要求极低,住院之前,甚至都没有想过经济方面的问题。但做不起手术的尴尬让他不得不第一次为钱的问题感到焦虑。自己如果又被车撞了怎么办,如果以后再得个什么病怎么办?就这么想了两天,没有想出任何能挣到钱的办法,后来索性就不想了。「还是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,该做什么做什么。」
无产者吴维
1996年,吴维成立了生命之饼乐队,这是武汉的第一支朋克乐队,后来也成为了中国朋克音乐的旗帜。
再后来提到朋克之都,人们会想到武汉,提起武汉朋克乃至中国朋克,人们会想到吴维。
做音乐的第21年,吴维仍是一个近乎彻底的无产者。
这个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在武汉生活了42年,一直过着没房没车没存款的日子。酒吧经理的工作,是吴维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,淡季时两千多,旺季时四五千,他说这份工作「够自己生活。」
2017年,吴维原本计划和乐队完成录制完新专辑的录制,并做出他自己的第一张个人音乐专辑,转年再开始新一轮的巡演,但计划被那次车祸打乱了。
和吴维同时代甚至一些后来组建的朋克音乐人们,大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了转行,或者上电视、参加综艺,都在想办法做一些能挣钱的事情。只有吴维,还一直生活在底层,抒发着来自无产阶级的愤怒。
吴维的生活很简单,活动范围也小,白天呆在家里,坐在电脑前上网、做音乐,有时候还写写剧本,晚上去酒吧上班,每天依靠傍晚时的一顿饭和晚上的啤酒补充身体能量。21年来,吴维和乐队几乎每两年就能做出一张专辑,由于拒绝歌词被修改等原因,这些专辑至今无法公开出版。
吴维今年42岁,他没觉得自己老,但能够感觉到身体的变化,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无法同年轻时相提并论了。
2017年9月,吴维选择了离开武汉,去阳朔生活。
养伤的那段时间,吴维开始有针对性地锻炼身体,为此选择离开了武汉。对一些人来说,吴维是武汉的一个标志,很多人到了武汉,会专程到吴维工作的酒吧找他喝酒,朋友去见他也不会提前打招呼。「他们早就习惯了,我也习惯了。」
「想在一个安静的地方,做我想做的事」,吴维在2017年秋天正式搬到了阳朔,还是在酒吧工作,只是「生活更健康了」。在阳朔,他不用每天见大量的朋友,甚至经常还能锻炼锻炼身体,他觉得这儿更自在。
朋克之城最后的朋克
生命之饼乐队的风笛手唐磊诚谈到吴维时候说,「吴维是受到了自己原生家庭的影响,所以才会玩朋克。」但是吴维自己说,自己接触音乐纯粹是因为偶然。
吴维出生在武汉的一个普通职工家庭,但从小就过着「漂泊」的生活。从他记事起到1996年,因为武汉城区拆迁,吴维至少搬过20次家,频繁地搬家让他没有过落脚的感觉,「感觉随时都要走。」在吴维印象中,家中每天都很吵闹,「感觉365天每天都有人,」吴维的父母也喜欢交朋友,小时候家中就是父母亲戚朋友喝酒打牌的据点。
长期这样的生活让吴维感到反感,「每天晚上睡着了被窝里都有一个人钻进来,」他变得叛逆,和父母关系也不好,后来索性就不在家里住了。
在学校,吴维既不爱学习也不合群,他不和同龄人玩,从小自己的朋友都是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人。吴维记得在学校时,男生们放学后都会跑到菜市场去,一起凑钱去买烟抽,「他们觉得那样酷,」吴维觉得无聊,也从来不参与。
初中高中时,吴维一放假就会跑到动物园里去,帮着大人喂小动物,暑假时干脆就住在动物园里。
常年在外,也让吴维认识了一圈社会上的混混朋友。
吴维的好友梅二介绍,吴维职高毕业后过了一段黑社会式的生活,混在外面,喝酒、打麻将、打架,时间长了吴维也觉得无聊。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。
一个朋友因为吸毒过量陷入昏迷,吴维背他去医院,在去医院的路上,朋友死在了他的背上,还是到了医院才发现的。从此之后,吴维决定不再过这样的生活,并且想要离开武汉。
一天吴维在街上闲逛,报摊上看到一本叫《音响世界》的杂志,那本杂志上发了一个迷笛音乐学校的招生简章,「我就觉得,是不是可以去外地先呆三个月。」通过这个偶然的机会,吴维到了北京,开始接触摇滚音乐,在此之前,他听过的只有Beyond。
在迷笛学习的过程中,吴维天然地对朋克音乐着迷,在别人推荐下接触了大量的朋克作品,之后开始尝试音乐创作,通过音乐来进行自我表达。吴维说自己从接触音乐开始就不再愤怒了,所有的愤怒和反抗都写进歌里了。
吴维讨厌北京的摇滚圈、艺术圈以及各种圈子文化,在北京短暂居住了几段时间后,吴维选择和朋友回到武汉自己做音乐,1996年,吴维和朋友组建了生命之饼。
21年以来,吴维一直担任乐队主唱,这些年里,乐队成员换了个遍,以前身边的朋友大多都成家立业了,这座朋克之城里曾经的几支其他朋克乐队也早已解散了。生命之饼乐队的第一任鼓手朱宁如今是武汉最著名的livehouse——VOX的老板,前吉他手张华现在成为了生命之饼乐队的经纪人,吴维的两位前妻也都曾经是生命之饼的乐队成员,现在也已经各奔东西。
直到最近几年,乐队成员才固定下来,目前乐队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,分散在武汉、长沙、北京、阳朔几个城市,每月成员们会聚在长沙,进行三天的排练。
不做艺术的艺术家
吴维不再像10几年前那样顶着鸡冠头披着皮夹克,从穿着打扮到行为举止与普通的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异常,坐在我面前,旁边放着一个背包,脱下外套,身上穿着WUHANPRISON 的帽衫。
尽管他年轻时也因为「听人说玩朋克就应该弄成这个样」把自己弄成一个「正常朋克的样子」。但是没过几年,他就把头发剪了,因为觉得睡觉的时候不舒服。
吴维看起来就是一个有些沉默的高大的中年男人,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带着有点憨的笑容,在拍摄的四天的时间里,我们甚至都没有听到他说过一句脏话,「说话多少得看酒喝到什么程度。」
尽管如此,吴维做的所有事情还是都会被别人打上一个叫朋克的标签。「这都是不懂朋克的人才这么说,我也无所谓了。」
武汉艺术家李巨川在评价吴维时曾说,吴维是一个不做艺术的艺术家。这是别人对自己的评价里吴维最喜欢的。吴维觉得自己是。
这个音乐人最早一次玩出行为艺术感的事件可以追溯到20年前,1997年4月5日。三年前的这天,涅槃乐队(Nirvana)的主唱科特·科本以吞枪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,涅槃乐队也随之解散。作为涅槃乐队的狂热粉丝,吴维为纪念科特,在1997年4月5日、6日举办了一场盛会,演出现场,很多前卫艺术家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。
2010年,吴维和朋友为了抗议武汉东湖填湖开发事件,在散步计划被叫停后,他们发起了东湖艺术计划,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引起社会关注,并让更多的人勇敢表达自己的态度。现在,每年8月6号的跳东湖,已经成为了许多武汉年轻人的固定节日。
吴维和乐队最近的计划是在今年三月份去西安和兰州进行演出,「把之前(因为车祸中断的)的演出给补起来」。
在生命之饼北京演出后的第二天下午,我又去看了一次吴维和乐队的排练,在排练房,吴维给乐队放了自己用手机录的一首小样,这是他正在制作的个人专辑里的一首歌。这个专辑他准备和其他的音乐人一起做,风格不再限定在朋克,「我的幸福就是一醉不再醒来」,小样听上去歌声中的愤怒不再那么直接,倒有一点民谣的浪漫感。
我问吴维做过最浪漫的一件事是什么,他说是有一年在北京,跟胡娟还有几个朋友吃宵夜,隔壁桌有个男的送了一束玫瑰花给他旁边的女孩,吴维就坐在旁边,偷偷摘了一朵放到当时的爱人胡娟的包里。回去之后胡娟问花是哪来的,吴维说跟旁边摘的,是别人的,胡娟就挺开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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